咖啡因是一种精神亢奋类物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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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植物灵药》（This Is Your Mind on Plants）一书中，作者迈克尔·波伦探讨了我们与自然界中一些精神亢奋类物质的关系，其中就包括咖啡因。喝咖啡的时候，是我们在享受咖啡，还是咖啡在享受我们呢？
一、第一步是承认自己对咖啡上瘾
一个多月前的一个星期六，我偶然看到了迈克尔·波伦的新书《植物灵药》中的一段话，当时我正在喝早上的第一杯咖啡，读到这句话让我产生了一丝紧张。
波伦写道，一些植物已经进化到可以在花蜜中“提供一小杯咖啡因”来引诱授粉者，以“增强蜜蜂的记忆，使它们更忠实、更高效、更勤奋。”他写道，在一系列的研究中，昆虫学家发现“蜜蜂会记住并几乎没有差错地回到那些为它们提供咖啡因花蜜的花朵中去”。换句话说，这些花正在精明地利用那些不知情的昆虫。
我低头看着我的咖啡，这个被德国博物学家亚历山大·冯·洪堡称为“一杯阳光”的东西。特别是在居家隔离期间，早上煮咖啡的仪式对我来说更为重要，以至于我经常在睡前还兴奋地想象第二天要做的这些可爱、细致动作：舀豆子、压下法压壶的滤网、喝下第一口令人满足的咖啡。而现在，忽然之间，我不禁要问自己：我每天喝咖啡的习惯到底是一件温馨可爱、自主选择的事，还是说我也只是一只飞向咖啡因花朵的蜜蜂？
因此，我做了所有手忙脚乱的潜在上瘾者都可能做的事：我必须立即戒掉！
二、看看这本好书
迈克尔·波伦的《植物灵药》
图片来源：《This Is Your Mind On Plants》
在探索我们与植物的复杂关系方面，迈克尔·波伦很有经验。这位现任教于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新闻研究生院科学与环境新闻学的教授已经写了大量相关作品：在2003年的《植物的欲望：植物眼中的世界》中，波伦质疑，当我们人工培育苹果、郁金香、大麻和土豆时，是人类在利用自然，还是它们也在利用我们传播自己的种子。在2018年出版的《改变你的心智》中，波伦探讨了采取更细致的方法利用迷幻药可能会更好地改变我们的生活（这本书现已被改编为Netflix四集系列纪录片）。
“我每天喝咖啡的习惯到底是一件温馨可爱、自主选择的事，还是说我也只是一只飞向咖啡因花朵的蜜蜂？”
在《植物灵药》中，波伦将之前作品中的两种研究结合起来，解开了我们与书名中提到的、三种自然界中的精神亢奋类物质间充满矛盾的关系。但是，最吸引我注意力的还是波伦对咖啡因和咖啡的探索，毕竟现在我手里正捧着一杯咖啡。在其中一章，波伦进行了戒咖啡因的个人实验，专家们建议他“如果不戒掉咖啡因，然后再重新开始喝咖啡，就无法真正理解咖啡因在生活中的作用，它拥有无形却又普遍的强大力量。”他写道，大概是这个意思，“如果不先停下来，下车，从外面好好看看你所驾驶的车辆，你是没办法把它描述清楚的。”
因此，在波伦的带领下，我离开了我那辆华丽的摩卡色汽车，被它那欢快、充满咖啡因的车轮载着，连疫情和隔离都变得不那么痛苦。而在下车后，我立即感受到我蹒跚的脚步在碎石上行走时发出的缓慢、沙砾般的响声。
三、戒掉咖啡因的三周
我戒掉咖啡因的第一天，是个星期三，这个过程一开始还可以说是很新奇的，我可以兴奋地和同事们聊天，笑着谈论我的实验。但第二天我就开始感到灰暗，为了和波伦的记录形成对照，我勉强地写下两个字：“迷糊”。仿佛有一团雾笼罩在我的精神上。我的写作创意也变得很愚蠢，好像自己对写作半生不熟。到了星期五，这是我戒咖啡因的第三天，也是迄今为止最糟糕的一天，最令人费解的是我发现自己甚至变得易怒、不善言辞，说话结结巴巴的。
我已经想放弃了。
接下来的两个星期变成了比较模糊的磨炼。我一觉醒来，无精打采地路过厨房和我心爱的咖啡豆，来到我的“家庭办公室”（一台笔记本电脑、一把餐椅和一张餐桌），我尝试了好几天才能在这里集中精力：在开会时我会感到混乱，我的工作效率也变低了。我的女朋友也注意到了我的情绪变化（但直到实验结束后她才告诉我，她笑着说：“永远不要告诉一个暴躁的人他们很暴躁”）。
到了第三周，日子开始变得无比艰难。
四、寻求帮助
坦白来讲，在戒掉咖啡因的大部分时间里我都希望能与波伦交谈，我想知道他如何熬过戒咖啡因产生的阵痛。在实验进行之前，我就已经安排好在实验结束后在线上与他进行交流。
我的第一个问题：我到底在想念什么？
“如果剂量合适，那可能是咖啡因给我们带来的多巴胺释放，”波伦在他位于伯克利的家中解释说，“但其中可能还有我们还没有完全理解的方面。”
他推测，咖啡的部分诱惑力在于它强化了认知心理学家所称的“焦点意识”，这有利于集中注意力、促进线性思维、增强推理能力；其结果是产生一种自信的感觉，波伦认为这与专注力有关。
“咖啡的部分诱惑力在于强化了认知心理学家所称的‘焦点意识’，其结果是产生一种自信的感觉”
“当你刚醒来的时候，精神并不集中，会感觉自己陷入了很多争夺你注意力的事情的漩涡。而咖啡收窄了这一切，我觉得在这一点上咖啡可能有点像可卡因。你感觉自己很强大，好像自己完全可以完成那些必须做的事情。
然而，更令人震惊的是，早晨的这项可爱仪式不仅仅是为了释放多巴胺以及获得随之而来的乐观、自信和专注，还有，“你期待着咖啡因带来的快乐，”波伦解释说，“但你也在期待着阻止咖啡因的戒断。”或者用一种更直接的方式来说：我在睡前对咖啡的那些温暖的、一厢情愿的想法实际上就是刚开始的戒断感。
五、咖啡因循环
咖啡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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波伦在《植物灵药》中写道：“这就是咖啡因独特的阴险之处，它不仅是导致我们睡眠不足的主要原因，也是我们用来补救这一问题的主要工具。如今消费的大部分咖啡因都是被用来补偿咖啡因导致的糟糕睡眠。”
以下是咖啡的工作原理：在整个白天，我们的身体会产生腺苷，这是一种对大脑有抑制和催眠作用的精神活性化合物，旨在抑制大脑活动；到了晚上，随着腺苷与我们中枢神经系统的受体结合，我们变得不那么警觉，于是感到睡意。巧合的是，咖啡因分子完全能够和这些相同的受体结合，所以当我们喝咖啡时，咖啡因首先和那些受体结合，阻止腺苷发挥作用，从而让我们保持清醒。
“我在睡前对咖啡的那些温暖的、一厢情愿的想法实际上是刚开始的戒断感”
而且咖啡因会一直停留在神经里。根据《我们为什么要睡觉》一书的作者马修·沃克的说法：咖啡因在体内的寿命是这样的，对于大多数喝咖啡的人来说，上午10点摄入的咖啡因中，有25%在晚上10点仍在大脑中循环。到第二天早上，身体不断累积的腺苷充满大脑，让你比正常情况更疲倦。所以难怪我们在早上喝完咖啡感觉这么好，咖啡因正积极发挥作用。
对波伦来说，戒咖啡的第一天是最难的，这很有道理，而我问他，为什么我是第三天？波伦认为也许是因为那一天我最疲惫。
“人们代谢咖啡因的速度大相径庭。它确实能停留很长时间，虽然你并没有摄入大量的咖啡因，但你的肝脏可能还没有完成它的工作，完成上一天的咖啡因代谢。”
而那些昆虫学家发现了另一个关于咖啡因蜜蜂的有趣事实：“它们在花蜜耗尽后还会继续回到含咖啡因的花朵中。”我的预感是正确的：我正是一只无助的、被剥削的蜜蜂，或者，借用波伦的说法，“被植物聪明的神经化学所欺骗的动物”。
六、重回咖啡的怀抱
最后，我在一个星期一的早晨回到了咖啡的怀抱。随着我的肝脏清除了咖啡因，我的腺苷正常着陆，同时也随着工作日的到来，我已经准备好感受一杯华丽的咖啡所带来的强烈效果了。
“对于大多数喝咖啡的人来说，你在上午10点享用的咖啡因有25%在晚上10点时仍在大脑中循环”
那天早上，当我舀起咖啡豆时，连气味都让我感到振奋，而在喝下第一口时，我才真正感受到咖啡因的温暖怀抱：我的心率略微上升，我感到自信，对我的工作信手拈来，就好像这一天的任务都完全在我的掌握之中，我唱起了《波西米亚狂想曲》，把龅牙叔那句Mamaaaaaaaaa换成了java。
但波伦让我放心：虽然严格来说我已经是个成瘾患者，“当你的生活是围绕着某样东西展开并进行组织的，那你就是快成瘾了”，他说我与咖啡的这种关系在现代社会很常见。
他解释说：“在我们对咖啡上瘾之前，咖啡在只存在于这个世界中一个非常小的角落，”他说，“现在它得到了普遍的欢迎，我们所有人都在为这些植物工作，当我们用钱让它们在世界范围内移动，把它们召唤到我们身边，这一切都在为植物的利益着想。”
“对我来说，将咖啡因纳入这本书非常重要，”他继续说，“因为人们不认为它是一种药物。但和其它几种药物相同的点是：它既可以给人带来幸福，也可以是一种诅咒。有些人每天喝七八九杯咖啡，并因此而感到紧张和不愉快；精神障碍科的《精神疾病诊断与统计手册》中就有咖啡因使用障碍的说法。但这也可以是一种完全无害的成瘾，我们可以选择将这种成瘾道德化。
就我而言，我对咖啡因有了更多的了解，就像波伦一样，即使在写完这书后，他也还是和我一样重回了咖啡的怀抱，不过我已经决定在上午11点前喝咖啡，减少咖啡摄入量，这样在睡觉前就会有更少的咖啡因在我的身体中流动。在我们的采访结束时，我问波伦，他在不喝咖啡的这段时间里是否有任何其他的顿悟。
“我最大的收获是对这种惊人的植物有了新的感激之情，它为了自己的目的产生了这种生物碱，却恰好可以打开我们意识。我们现在正在学习关于植物的知识，而我们不知道树木如何在地下交流，所有类似的事都让我感到奇妙。我觉得这很棒，我越来越对植物和它们的智慧感到尊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