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 林
我的故乡在内蒙古的查干朝鲁台,只有几百户人家千余口人,村庄恰好镶嵌在四个乡镇的犄角旮旯里,被称为“鸡鸣四镇”之地。
(资料图片仅供参考)
静谧的夜晚,绚丽的晚霞缓缓消退,淡蓝色的天空不断变幻着光影,渐渐变得深邃莫测。几只晚归的小鸟划过天际,然后融进无边的深蓝里不见了踪影。此时,村庄里各家各户的窗户渐次亮起一抹微红的灯火,远远望去,渐渐与夜幕上闪烁的星星融为一体。
上世纪六七十年代,查干朝鲁台的夜,就是用这点点灯火点燃的。那时候还不知电为何物,家家户户照明全靠一盏小小的煤油灯。煤油灯放在木质的灯台上,也有的人家在炕头的土墙上凿出一个灯龛放进去。尽管煤油灯的光线昏黄暗淡,却让庄户人感受到岁月的温暖。
那时候人们是点不起蜡烛的,只有过年的时候才会买上一两根,给年增添一点喜庆感。母亲找到一个旧瓶子做烛台,用废纸将蜡烛的底部缠上几圈插入瓶口,然后将蜡烛点燃。蜡烛的火苗要比煤油灯亮很多,烛油沸腾,烛火闪烁,母亲和面剁馅包年夜饺子,我们则在一边做游戏、欻嘎拉哈……明亮的年夜烛火,伴随着窗外的声声爆竹,会一直亮到零时新岁的到来。
除了蜡烛,那时候最奢侈的当数保险灯或风灯了。风灯的灯头通常以铜制成,而灯座和挡风用的灯筒则用玻璃制成。灯头四周有多个爪子,旁边有一个可控制棉绳上升或下降的小齿轮。棉绳的下方伸到灯座内,灯头有螺丝绞与灯座相配合,而灯座内注满煤油,棉绳便把煤油吸到绳头上。只要擦根火柴点着灯捻,并罩上玻璃灯罩,灯光便立刻明亮起来。
村庄里只有遇到喜庆之事的时候,才会有更明亮一点儿的灯火——汽灯。比如剧团下乡演出,或是有人家办喜事,才能看到汽灯。汽灯没有灯芯,而是给油壶打气加压,油从喷嘴喷成雾状,从而提高了亮度。汽灯高挂,灯光明亮晶莹,亮如白昼。
小时候我家人口多,一年四季用的是父亲自制的简易煤油灯。记得那时村里的供销社卖煤油,四毛二一斤,买一斤煤油得省着用上半年。入夜,温柔的灯光下,母亲戴着顶针给我们缝衣服、纳鞋底。一针针、一线线,把对孩子们的关爱和温暖全部纳进鞋底和细密的针脚里。那时我们兄妹几个都上小学了,几个小脑袋匍匐在母亲身畔在灯下看书、做作业。母亲不时用针把灯芯挑上几挑,让灯火亮一点儿,再亮一点儿。灯影憧憧,灯火可亲,那温煦的灯光带着母爱的暖意,倾洒在我们每一个人身上。所谓幸福,就这样在我们的心田里恣意蔓延开来。
那时候上学老师留的作业不多,所以我总是提早完成作业,然后利用闲暇时间读课外书。那时村里谁的手里有了什么书,我总会在第一时间知道,然后说尽好话去借来阅读。后来听说青年点的知青手里有很多书,我跟他们软磨硬泡借来看。记忆中,那时流行的很多小说,在小学时光我就囫囵吞枣地读完了。像《青春之歌》《红岩》《敌后武工队》《平原枪声》《白洋淀纪事》等小说都是那时候在煤油灯下读完的。每当找到一本书,我同书中的人物同呼吸共命运,几乎忘记了吃饭和睡觉,不读完誓不罢休。为此,那时候我家成了村里的“耗油大户”。尽管如此,母亲却从来没有因为浪费煤油而阻止我看书。
那遥远的童年时光,那村庄里的一盏盏灯火,虽不明亮却有着醉人的暖意。照亮了一个个质朴的农家窗口,照亮了一张张温馨而幸福的脸庞。
1979年夏天,村庄里终于要拉电了。电工师傅们把一根根水泥柱笔直地竖立在田野上,然后从乡里电管站将高压电线一直拽进村庄里。师傅们通过昼夜奋战,从村腰新安装的变压器上再把一条条低压线路伸进庄户人的屋檐下。夜晚来临了,合上电闸的一刹那,整个村庄一下就明亮起来了!
查干朝鲁台,终于迎来了电灯时代。有了电力设备,村庄每天都发生着翻天覆地的变化。村委会拆除了老式柴油磨米机、面粉机,老百姓彻底走进了现代文明。紧接着,村庄里各种农具,诸如油电拖拉机、播种机、脱粒机、粉碎机等应运而生。电力的发展,使老百姓的生活快速向现代化的目标迈进。
古老的查干朝鲁台旧貌换新颜,村庄变美了,也变得越来越明亮了。如今,村庄里面所有的土路全部换成了水泥路面,所有的街道都立起路灯。
夜幕降临,查干朝鲁台路灯闪烁,华灯初上,文化广场上灯火通明,舞曲悠扬,男人们哼起长歌短调,女人们跳起欢快的广场舞,孩子们在一旁尽情嬉戏,美丽的村庄跟城里一样,完全像个“不夜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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